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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盲視》:盲者世界中的目光

    來源:中國作家網 | 王 濤  2016年07月01日17:18

    《盲視》電影劇照

    《盲視》電影海報

    盲者看不到明眼人眼中的世界,看不到自己的盲目,看不到別人對自己的關注或無視,無論那關注是溫暖、刻意還是過度,無論那無視是有意、無意還是盲目。也許正因如此,盲者雖然可以用更敏銳的觸覺、聽覺、嗅覺來感知世界,可他最在意的,很可能還是與目光相關的種種。

    挪威電影《盲視》固然因其想象力、真假莫辨的情節以及模擬意識流的剪輯方法,而為人稱道,但同樣應當注意的,是電影中盲者世界里的目光。電影一 開場便是后天失明的女主角英格麗各種記憶中,曾經為自己目光所捕捉的各類具象的形狀、顏色;與視覺、目光相關的(想象)情節更幾乎占滿了整部電影,比如英 格麗想象丈夫莫騰總是偷偷返回家中在角落里注視她,單身男子埃納得不到渴望的關注,同時又一直在偷窺單身母親艾琳,后者又在與莫騰的約會中喪失了視力…… 相比之下,觸覺、聽覺、嗅覺反而因英格麗精神世界的狂想屬性變得不那么可靠和重要了。

    埃納和艾琳其實都是女主角英格麗想象/書寫世界中虛構的人物,這首先是通過暗示表現:三個人都聽在挪威少有歌迷的歌手專輯;艾琳的兒子在英格麗 的旁白敘述中毫無征兆地變成了女兒;埃納在電影院偶遇莫騰后,兩人的談話竟然在咖啡店和列車上任意切換。接下來另外兩個人物隨著英格麗一起打哈欠;埃納居 然在家醒來時回望到身后的英格麗;艾琳的言行都受制于英格麗的活動或在電腦上的書寫,甚至和英格麗一樣喪失了視力……高潮戲來臨之前,這些都確定無疑地說 明埃納和艾琳不過是英格麗的分身。

    因身體殘疾不敢走出家門的英格麗,也無法以自己為主角敘述自己的真實故事,然而她為什么要在想象/書寫世界當中虛構出兩個分身呢?

    首先看單身大齡男性埃納,他相貌平平(甚至頗為丑陋),無固定職業,整日除了到電影院打發時間,在街頭偷瞄女性外,就是靠色情視頻聊以慰藉,或 偷窺對面房里居住的艾琳。他生平惟一快樂的時間,就是挪威“7·22”爆炸槍擊案后,只有那時他感覺自己不再像從前一樣對旁人是透明般的存在,人們將他視 為與自己相同的一員,給予關注和溫暖。而事過境遷,人們又重新忽視了他的存在,盡管他想盡辦法提醒人們曾經共有的傷痛以換取關注,可不僅徒勞無功,甚至還 發現,人們對他這樣的粗壯單身男子,愈發報以不信任和提防的態度,他和社會更加疏離了。

    埃納實際上代表了英格麗的自卑和渴望關注。從埃納特意去看的電影《面具》中不難猜出,他是對電影中患有先天性疾病面目怪異的男主角洛基有著代入 感,而“盲目”在英格麗內心看來,與丑陋或畸形的容貌一樣,令她感到深深的自卑,難以融入社會。也許當初突遭變故失去視力時,身邊的人也曾一度加倍關心和 照顧她,然而不論親疏,在習以為常之后,人們漸漸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回避她,就連枕邊的丈夫都對她脫衣挑逗的情趣視若無物——所以在她的想象中,總是期 望丈夫偷偷返回家中,整天注視著她。內心極度渴望關注又害怕被人冷淡的她,甚至獨自在家時常赤裸裸地站在窗邊(當然這也有可能只是想象),仿佛渴望有人來 偷窺她一般。也許正是這種既關乎心靈又關乎欲望的渴求,讓她幻想出了埃納的人格,埃納的舉動都是既有欲望的沖動(所以埃納相貌的丑陋也許又對應著欲望的鄙 俗),又同時自反地滿足著幻想者英格麗的被窺視欲。

    可能讀到這里,有人會和莫騰一樣質問,“難道每件事都要這么過火,都要和性愛聯系在一起嗎?”我們應當明白盲者的世界和明眼人的世界是不同的, 他們往往比健全人更多地觸及日常生活中的種種困境,觸及生命的無奈和命運的無常,因而也會格外地暴露出人性中敏感、脆弱的一面,甚至在他們袒露欲求或是自 我隱藏時,都可能是以極致的狀態呈現。

    而單身母親艾琳呢?她在挪威沒有朋友,幾乎所有生活都是圍繞女兒/兒子的,在沒有女兒/兒子的日子里,她只有靠無聊地看電視打發時間,空虛到極 致時,靠網上交友尋找出路。而從英格麗想象的莫騰和埃納的對話中,英格麗被稱為“以前和莫騰學挪威語的那個漂亮女孩”,也許恰恰說明她和虛構出的艾琳一 樣,都不是純粹的挪威人,而是異鄉人/他者,所有的當地的朋友其實都是丈夫/前夫的——這才能解釋為什么失明后英格麗不愿走出家門,整日枯坐,也沒有朋友 來探視她。艾琳的失明,雖然有“丈夫出軌的對象最好也失明”這樣的報復性快感,但實際上也似乎在想象世界中復現她這個異鄉盲者的遭遇,影射著她對丈夫以及 世界的隱憂。艾琳剛剛徹底失去視力時和莫騰上了床,“進入正題”前艾琳問:“你該不會只是和我玩玩吧?”莫說莫騰本就沒有回答,即便他回答了,也無疑是甜 言蜜語的敷衍,因為在盲者的世界里,尤其是在后天遭遇變故失明的盲者世界里,在盲眼的那一刻,也許就是其所愛之人許下的諾言,甚至這個世界與他締結的契約 遭到背叛的時刻。所以艾琳懷孕后在公車上用有聲手機試圖告知莫騰自己懷孕時,車上其他人從起初的回避到詫異,再到不忍、憐憫的目光,也完全可以理解為是懷 疑自己已經懷孕的英格麗,在夸張地設想自己懷孕后被丈夫遺棄、被世人品頭論足時的羞恥。

    然而如果電影的意義只在于用分身來喻示作為想象/書寫者的盲者自身精神世界,多少也還是停留于表面。事實上,盲者的敘事本身也可視為一種隱喻, 世間所有的人又何嘗不是陷入世界的盲目之中?如果埃納、艾琳不是想象中的人物,而是現實中的人,又何嘗不是都生活在社會、世人的盲點中,同他們一樣的人豈 是少數?他們不也是猶如盲者般渴望關注但又被忽視著?盲者的世界有無法彌補的缺失,而那缺失也許恰恰折射著明眼人世界中的缺失——缺少對孤獨個體的關注, 這何嘗不是一種莫大的悲哀?

    德里達在《盲者的記憶》中似乎曾說過,畫家對盲者的表現,其實既是畫家對不可見的恐懼的表現,也與超越理性的信仰有關——正如在前往大馬士革路 上保羅的一度失明,是為了看透世界和自己的蒙昧而皈依基督一樣,盲者如果要在自己的世界和明眼人的世界中尋找一個位置,繼續勇敢的生活下去,就要經歷一次 精神的洗禮。

    電影的最后,英格麗終于勇敢地走出家門,到藥店買了驗孕棒,并從丈夫的口中確認了自己的懷孕,更在丈夫溫暖的回應中重新感受到了幸福。值得注意 的是,此時電影的色調已經從一開始的冷色轉為了暖色,而在她的雙重想象世界中,自己不再回避想象中凝視她的丈夫;艾琳也不再被女兒口中丑陋的埃納嚇到,而 是告訴女兒那其實是個好人,偶爾還會幫助自己,并用自己看似空無的目光回應埃納的偷窺,熱情的揮手,得到的是埃納羞澀的回應——原來那些曾經被視為丑陋的 欲望,是那樣的單純無害。

    所以在這里,給予英格麗精神洗禮的是什么呢?除了新生命的即將降臨,就是她愛人溫暖的目光,是想象世界中,原本彼此陌生的人放下猜忌,將回避和偷窺變為關切友好的直視。在盲者所處的黑暗世界里,凝視的目光不僅僅意味著光和熱,更意味著深層意義上的觸摸和撫慰吧?

    當然,這只是這部電影或是解讀這部電影的人給出的解答,盲者的世界和世界的盲目真的能夠變好起來嗎?也許沒人能夠回答,因為我們往往要么太過盲目找不到解答,要么太過洞見而看不到自己的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