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之下自然與人文的雙重變奏

——讀長篇小說《狼蒼穹》

作者：王族 出版者：長江文藝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6年1月

　　在大多數人眼里，狼是兇殘的動物，應該避而遠之。自從十多年前長篇小說《狼圖騰》出版后，許多人才開始換個角度看待這種動物，但是關于狼與自然、狼與文明的爭論一直延續至今。而近期出版的長篇小說《狼蒼穹》，則更純粹地向我們呈現了一個生機勃勃的原野。原野之上，蒼穹莊嚴無際；天地之間，浩然之氣流蕩不息。

　　《狼蒼穹》的作者王族，來自新疆天山腳下。也許是受到地理環境的影響，他在多年的文學創作中，一直探索自然與人文的深刻主題。在此之前，他出版過《獸部落》、《圖瓦之書》、《狼界》等作品。而他花費4年時間創作的這部53萬字的小說，則是他對自然與文明整體性、系統性的文學思考。他說：“我期待這是一本有關救贖的書，人打狼是出于欲望，但欲望在一定程度上會壓倒或蒙蔽人的敬畏之心。其實，人和狼都是天地的孩子，冥冥之中被蒼穹的眼睛注視，最后都會在大自然的永恒法則中回歸。”

　　《狼蒼穹》以新疆阿勒泰草原上的一只白鬃狼為主角，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在開春之際的牧場上，一只白鬃狼帶著兩只狼虎視眈眈地盯著牧場上的羊群。牧民引誘它們掉進陷阱。白鬃狼為了存活，先后咬死吃掉了那兩只狼。一個多月后，白鬃狼掙扎著爬出陷阱，卻無力邁出一步，它抬頭仰望蒼穹嗥叫，瞬間獲得力量，如飛箭般穿梭而去。牧民們想起久遠年代的一個說法，狼會用向蒼穹嗥叫的方式讓自己獲得力量，這就是狼乃蒼穹之子的來源。

　　這部小說的背景由特殊年代和復雜人性構成，白鬃狼在命運突變后的突圍和掙扎，它渴望獲得蒼穹力量的行為，讓我們看到動物身上美好的靈性，以及它們為了維護這種靈性所遭受的不幸。小說中的狼與人爭斗、較量，但卻共同堅守和依靠大自然。盡管蒼穹并沒有給白鬃狼帶來神秘的力量，但白鬃狼的精神并未破滅，它的仰天長嘯之舉，映照出人類的良知與悲憫。

　　在這部小說的“后記”中，王族坦言，他在新疆生活二十余年，聽過很多狼的故事，這些故事發生在高山、牧場和森林地帶，狼身上的氣息，讓他的思緒在動筆寫作之時，猶如燒開的水一樣沸騰，令他覺得特別幸福。

　　在小說中，關于狼的行為，王族是以富有傳說和寓言特色的方式呈現的：狼在春天驅趕踐踏草場上的黃羊，吃掉病死后傳播瘟疫的動物；狼在攻擊獵物和對付人時的智慧；狼咬死五十六只獵物后并未將它們吃掉，而是擺成了一個“月亮”……這些細節不僅富有詩意，更令人回味無窮。

　　從小說敘事中可以看出，王族熟知狼，熟知新疆。他的小說不跟風、不獵奇。他寫狼的殘忍血腥，寫其剛烈，也寫其溫柔與悲傷。他忠實于狼，不進行理想主義美化虛飾。小說中那些性情各異、立體真實的狼，絕非千篇一律。而在刻畫狼之時，小說也展現了人性的美好。王族悲憫地打量著這片土地上的狼與人，寫他們的較量與互生。這一切，彰顯著人道主義的情懷。

　　從另一角度看，《狼蒼穹》可以說是一部游牧文化的“百科全書”，里面的民俗、地理、人文特色相互輝映，尤其是哈薩克族人的生活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表現。王族多年來對新疆草原民風民俗的不斷挖掘，以及對文學語言精益求精的追求，讓我在閱讀這一扣人心弦的故事時，仿佛步入了一個曲徑通幽、充滿奇珍異寶的大觀園。在這部小說里，歌謠與野史共舞，諺語與傳說齊飛，真正做到了通俗文學與嚴肅文學的巧妙結合。

　　任何真正的作家，在創作時都會注重語言文字的錘煉。在這部小說中，王族不僅僅是用語言敘事，更把語言當成藝術來對待。小說中使用了一千余條少數民族諺語，如：“沒有人會對著蝙蝠笑，沒有人會對著天鵝哭。”“大火遇到干柴會燃，石頭滾下山坡會飛。”“刀砍不斷的木頭，大火能燒毀；雨澆不透的土地，螞蟻能掏空。”這些少數民族諺語，有的是為了延續語言節奏，有的是用于人物對話，充滿地域氣息和民族特色，也使得小說更接地氣。

　　總體上講，《狼蒼穹》把純正的文學氣息揉進了自然史，小說描述狼群像，其實是在闡釋一種不屈的生命精神，這為我們深入認識動物、人類與文明三者之間的關系提供了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