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在電視劇收視排行前列的《彭德懷元帥》和《親愛的翻譯官》,口碑截然不同。《彭德懷元帥》尊重歷史,注重挖掘人物的人格魅力,獲得觀眾一致好評。《親愛的翻譯官》卻因劇情老套而廣受詬病。這一鮮明對比引發人們對電視劇口碑與收視關系問題的思考。
如果暫且將那些通過明星顏值、噱頭炒作、過度包裝博取眼球的低端行為拋開不談,電視劇的口碑與收視其實不是兩個問題,而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雙方是在一個有機體內互彰互促乃至“相依為命”的關系,諸如《彭德懷元帥》這樣真正優秀的作品必然二者兼得。在有些人的印象中,革命歷史劇、農村劇、歷史正劇成了“叫好不叫座”的代名詞,戲說劇、穿越劇、青春偶像劇則成了“叫座不叫好”的代名詞,實乃刻板偏見。口碑或收視與電視劇的題材類型沒有必然聯系,時代背景的設定、審美風格的選擇、演員的藝術取向與形象特征等,只有觀眾口味的差異、專業水準的高下,斷無是非優劣之別。電視劇有自身的藝術天性和創作規律,尊重天性、遵守規律者都有可能成為口碑與收視雙贏的佳作。
在眾多的藝術屬性中,故事性是電視劇的第一性征。古往今來,從傳奇、評書、小說、戲曲,到話劇、影視,中國百姓始終對“聽故事”興趣不減,如今又進入了多屏傳播時代,以屏觀劇的“聽故事”新模式成為人們最重要的精神滿足和娛樂方式之一,但所有以故事為本質內核的藝術形態其實“萬變不離其宗”。電視劇必須在尊重“講故事”規律的前提下進行創作與創新,也必須在此基礎上辯證把握創意與實操、內容與形式、引領與滿足、歷史與當下、共性與個性等諸多對立統一的關系,若打破這一事關根本的“規矩”則很難實現口碑與收視的平衡共生。
究竟如何把握“好故事”的創作門道?還是眾所周知的寓教于事、寓教于情、寓教于樂。問題的關鍵就在于事該怎樣講、情該怎樣生、教該怎樣寓。故事的核心元素不外乎情節和人物。打造精品乃至經典,一方面難在將精神立意不著痕跡地鑲嵌入情節鋪展與人物塑造之中,另一方面難在讓情節與人物持續并強烈地吸引觀眾的注意力。觀察一部好劇可以發現,它從每一個場景到每一個序列,從每一個段落到整個故事,既環環相扣又無繁枝縟節,通過每場戲所傳達的正負勢能之間的相互轉化,循序漸進、由小至大地建構出“平衡—不平衡—再平衡”的敘述邏輯,用經得起推敲的因果聯系對善惡美丑做出理性評判;也可以發現它人物塑造經常在表面與內里的反差張力中,在重重壓力下的兩難抉擇中,在立體深刻的多面揭示中,既展現出其情理之內、意料之外的行為方式、命運走向,又令人信服地彰顯出其品質、德行、境界的是非高下。
近幾年引發追劇熱潮與巨大反響的《北平無戰事》《平凡的世界》《瑯琊榜》等,雖然類型題材大相徑庭,但由于主創者深諳“講故事”的個中三昧,在凝聚人氣的同時使不同觀眾各有所品、所感、所悟,作品的美譽度和收視率自然實現良性互動。相比之下,有些藝術效果或收視反響不佳的作品,或情節鋪陳的線索紊亂,可有可無、肆意注水的場面設計使劇情拖沓,缺乏邏輯;或臉譜化的人物形象、套路化的劇情讓觀眾看了開頭,就能猜到人物命運、故事走向;或動輒安排主人公講一段說教味十足的臺詞,不懂把人物意志悄然內化于行為中,達到“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的效果。《金水橋邊》雖然致力于將反特線、感情線、成長線、歷史線多線并進,但彼此融合得不夠熨帖飽滿,致使懷舊感有余而吸引力不足;《守婚如玉》雖然著力表達保衛愛情、守護家庭的主題,但“婚外情”的情節套路和人物關系落入窠臼,欠缺新意;《小丈夫》雖然選題具有一定的新鮮度,但稍顯平面化的都市人物群像,令劇作在真實性和感染力上打了折扣。凡此種種,根源就在主創對電視劇“故事本性”的重視不足或把握“跑偏”。面對日益激烈的市場競爭和不斷提高的觀眾審美需求,劇作者在創作中只有把一部作品真正還原為一個“故事”,在情節和人物的精耕細作上下足功夫,才有望實現“眾口難調調眾口,人心難得得人心”。
(閆偉,作者為中國電視藝術委員會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