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血與火的交響譜寫和平之歌——評長篇電視連續劇《三八線》

電視連續劇《三八線》劇照 資料圖片

　　抗美援朝是新中國成立后的一段難忘歷史。年輕的共和國面對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軍隊，經過數年的浴血奮戰，不僅創造了共和國戰爭史上的若干奇跡，保障了新中國的邊疆安全，維持了東亞和平局面，也極大地鼓舞了中國人民的士氣，加強了中華民族的凝聚力。這段歷史記憶曾在藝術工作者的創作中綻放光彩。當年諸如《打擊侵略者》《上甘嶺》《英雄兒女》《奇襲》等表現抗美援朝戰爭的電影在幾代中國人的心中種下了保家衛國的英雄夢想，“誰是最可愛的人”幾乎成為人們共同的精神信仰。近日，由北京、遼寧衛視聯合播出的電視劇《三八線》，全景式表現了中國人民志愿軍赴朝參戰的艱辛歷程。創作者用光影真誠記載那段崢嶸歲月，用藝術之水澆灌中朝的友誼之花，彰顯了愛國主義精神、國際主義情懷、英雄主義情結，探尋了歷史故事背后的時代主題。

　　■看點

　　★★陣容：

　　《三八線》投資過億元，由夢繼執導，張國強、王挺、曹曦文、張洪睿等優秀演員傾情出演。

　　★★創作：

　　編劇王海平走訪老兵無數，翻閱大量史料，全劇80%以上的故事源于真實戰爭。主人公李長順是四個人物的糅合，神槍手的特征來源于當時軍中的狙擊手，甚至李長順的名字都來自于真正在抗美援朝戰場上犧牲的先烈，而敵軍將領的角色塑造則源自西點軍校和韓方軍人的回憶錄。

　　★★幕后：

　　劇組聘請研究朝鮮戰爭歷史的顧問團隊全程跟組指導，對軍服、武器裝備、作戰戰術等細節進行嚴密考證。劇組花費重金，定制兩臺坦克1：1道具模型，還原一個老式火車站。

　　與以往一些重大革命歷史題材電視劇不同，《三八線》沒有采用常見的由領導人、高級官員和重大史實為基礎的文獻化敘事，而是采用一種從普通人視角展現戰爭的微觀戲劇化敘事。該劇從鴨綠江邊普通中國人家庭受到美軍侵害開始，表現兩個普通漁民棄漁投戎、赴朝參戰，與一群普通志愿軍戰士一起，投入保家衛國的戰役。電視劇表現了朝鮮戰場上志愿軍的正面戰場和后方戰場。中國軍民與武裝到牙齒的敵人展開殊死較量。歷經數次浴血奮戰，生與死的考驗使兩位年輕人完成了從復仇青年到成熟軍人、拋下個人恩怨而懷揣家國情懷的巨大轉變。他們的成長過程也串聯了中國人民志愿軍從參戰到反擊再到上甘嶺戰役，以血的代價贏得勝利并看到戰爭結束后一派和平景象的過程。電視劇將人物的精神成長與戰爭的血雨腥風融合在一起，既塑造了鮮明的人物性格，刻畫了獨特的人物命運，也展示了朝鮮戰爭的歷史進程，體現出現代革命歷史題材影視創作的新追求。

　　無論是前線的生死較量或是后方的劍拔弩張，創作者將戰爭、諜戰、情感等各種元素混合在一起，一方面展示抗美援朝艱苦卓絕的歷程，另一方面通過李長順、張金旺兩個普通士兵的成長表現個人精神的升華和命運的變遷，賦予了這部電視劇從小視角來展現大格局的鮮明特點。用個體經歷巧妙地串聯起這場恢宏的戰爭，使過去在教材和英雄故事中搭構的歷史骨架有了各種豐富的細節和血肉的身軀。雖然作品講述的是普通人的故事，卻通過兩個老鄉的關系和他們的情感故事展開了三個不同的敘事空間，即前線的戰斗、運輸線的戰爭、衛生隊的救護，還穿插了戰俘營的改造。劇中還涉及中朝軍隊和民眾的感情，前方與后方、我軍與敵軍的各種關系，正是這些普通小人物共同描繪出整個抗美援朝的時代背景，全面展現了這場戰爭的社會歷史格局。雖然由于讓主要人物之間的故事空間相互脫離而影響到故事的戲劇性強度，但這種以小見大的戲劇性敘事卻體現了一種自覺的歷史視野和人文關懷。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這部電視劇雖然塑造了李長順、張金旺、一連長等志愿軍的英雄群像，但與當年的《英雄兒女》等影片所創作的時代畢竟不同，創作者除了表達對英雄的崇敬和致敬之外，還必然體現新的時代精神特征。其中最鮮明的一點，就是在表達愛國主義主題的同時，表達了強烈的人道主義價值關懷。電視劇一開始，剛剛過上和平生活的東北老百姓受到美軍飛機轟炸，這一情節為志愿軍抗美援朝提供了一種人道主義動機。中國人民志愿軍被迫赴朝參戰，來源于保家衛國、和平生活的愿望。創作者用現實主義的風格表現這場現代化戰爭的殘酷。一連官兵浴血奮戰，曾經在戰斗中僅僅剩下二三十人，冰雪中戰士們被凍成了冰雕，一個個戰友先后倒下……這些細節表現的不只是英雄主義的崇高，也是戰爭對生命的戕害以及生命在戰爭中的脆弱。在作品的最后，創作者故意違背一般主流敘事的大團圓正劇結尾，在抗美援朝戰爭勝利結束之際，讓兩位主角先后犧牲。特別是已經簽訂停戰協議后，張金旺為了保護朝鮮孩子意外地犧牲了生命。這種有意為之的悲劇性結尾，顯示了對戰爭的反思和對戰爭后遺癥的控訴。電視劇的片尾曲采用傷感而溫暖的風格，使這部展現血與火的電視劇多了某種人性的悲憫。魯迅說，悲劇是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這部作品恰恰就是用對生命毀滅的悲劇，傳達了人道主義的反戰主題。任何戰爭的正義性都必然體現為對和平的維護和對生命的尊重。英雄犧牲的全部意義就在于制止戰爭，不讓戰爭慘劇重演。這一視角使該劇的主題思想得到升華，從同類題材影視作品之中脫穎而出。

　　應該說，這部電視劇雖然是小視角卻有大格局，雖然是虛構故事卻試圖全景展現，雖然是英雄故事但卻有對戰爭的反思，試圖在藝術上走了一條不同凡響的道路。這必然為創作帶來巨大的敘事難度，故事中事件的推動力、人物關系的緊張度、性格塑造的豐富性、細節的飽滿度，或多或少地因為多方向的創作訴求而受到影響。然而，無論如何，能夠用這么大的篇幅、這么開闊的視野和這么人性化的敘述視角去再現共和國初期這場令世界震驚的偉大戰爭，發掘這段歷史的精神遺產，反思戰爭的意義，傳達和平的主題，這本身就是這部電視劇不可替代的重大意義。《三八線》重現戰爭，正是為了我們不忘戰爭的殘酷，珍惜寶貴的和平。這一主題的傳達，對于中國當下的和平發展，對于讓世界了解一個崛起的中國，應該說都具有重要的時代價值。

　　(作者為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