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是一種實際的存在,源于虛構。
虛構本一無所有,卻充滿了混沌的存在,有時間、空間、人、靈魂、家庭、情愛、政治、鬼神、歷史、宇宙等等。
作家似乎天生有一種能力,從龐雜混亂的無中,準確有力地找到自己筆下小說的需要,并以此為根據,產生另一個“無”。這個“無“與上一個“無”相比,產生了具體的線索與內容。作家以此為基礎,展開文學的想象,形成了一個新世界。
新世界有可靠具體的邏輯并形成文學的真實。這時,小說已成為作家精神世界里的一個有,作家用自己的筆,運用寫作技巧,將心中真實的小說世界,變成一部小說。
小說里所有的有,在現實世界中并不存在,但在小說中真實可信,并因為其先前生成的文學邏輯,無論有多么荒謬,都是真切可依的。然而,它的真切可依在現實世界中依然是一個無。小說不是真的有,卻是真實的有。它如此具體存在著,又根本不存在。它以人類所有世界的存在為基礎,由作家在精神世界重新構建出新世界,以文字為媒介,呈現出一個文學世界,從而將真的世界拓展出無限個文學世界。好像一個人置身于無數個鏡子面前,鏡子中的臉并不是這個人的臉,而是拿著鏡子的人從這個人的手、臉、腳或一個汗毛幻化而來,它已是另一個人,卻是由這一個人而來。
小說與真實世界共同營造出一個世界,這個世界才能使人類世界達到無限,并且是具體的無限。
每一篇小說都是活生生的,它擁有生命。它會尋找到能將它復活的人,并通過這個人的虛構與寫作,成為真實的鏡中人,成為存在,與真實世界相映生輝。
我想,有無共振并不是現實世界與作家虛構的共振,而是現實世界與文學世界的共振。是照鏡子的人與鏡中人的生命共振。過去,曾有很多個鏡中人。我常想,未來的鏡中人是否已經存于一個又一個的無中,耐心地等待著舉鏡子的人出現,一旦出現,照鏡人與鏡中人共同共振,作家在二者之中,成為執行人,看似主動實際被動。
有無共振,被鏡中人選擇的作家,是能向全部有與無打開自我的那個人,讀書、觀察、思考,一切都是為了更純粹更廣闊更真誠自然地打開自我,只有這樣,有無共振之時,鏡中人才能出現在鏡子面前,使有限的人類世界,進入無窮無盡的世界,并且,可無窮無盡的被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