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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若迪基的詩歌創作并不是以數量取勝,20多年來,他僅僅出版了三本詩集。他的詩歌創作走的是少而精的路子。他的第三本詩集《一個普米人的心經》同樣是佳作迭出,顯示了他非凡的詩歌創作實力。
對故土的無限熱愛、對民族的高度關注始終是魯若迪基詩歌的一個重要主題。在魯若迪基內心深處,小村莊果流、山神斯布炯、瀘沽湖女兒國,以及那片土地上生長的苦蕎、羊群、樹木等,都有著非凡的意義。那里的一草一木、飛禽走獸、行者旅人,都進入了他的觀照之中。所以他在詩歌中把自己融入到那片土地里去,向我們昭示了一個詩人與一片土地血脈相連的在場感和歷史責任感。他的《神的模樣》《好似一陣吹過故鄉的風》《轉經筒前的詩歌朗誦會》等詩作則把視角延伸到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們身上,通過對那個民族的生活狀態進行注視,挖掘出了人們在生活當中長期堅守的生存哲理和對生命價值意義的認知與秉持。
作為一位普米族詩人,魯若迪基跟他那個多情善感的民族一樣,用飽滿而濃烈的筆調,淋漓盡致地抒發了他對愛情的渴望與品味。《雪落女兒國》《陽光照在你眼睛的一瞬》《愛的墓穴》《無聲的傾訴》等詩作里,愛情呈現出了它的多個層面。詩人向我們展示的是對愛情甜蜜的贊頌、對愛人情有獨鐘的宣誓、對愛情失落的痛楚和思念愛人的煎熬。讀魯若迪基的愛情詩,很容易讓讀者產生蕩氣回腸、情深意切、痛徹肺腑的共鳴之感。他的詩作通過歌吟式的、層層遞進的、一波三折的表現手法,營造出了強烈的抒情氣場,形成了獨特的藝術風格。
詩人能否讓自己置身于不斷變化著的時代,創作出緊扣時代脈搏的作品,往往是衡量一個詩人及其作品價值的重要尺度。這也就要求詩人在自己的創作過程中要勇于直面自己的過往,不斷實現自我的超越。相比于其前兩本詩集,《一個普米人的心經》里更多地出現了對土地和生活現實、對社會和環境進行人文視角上的審視、判斷與思索的詩作。面對近年來云南持續的干旱,他從鄉親的眼里看到了焦心的渴,寫下了《一個山民的話》《神話》《天淚》;面對汶川大地震這樣的國家災難,他在本地詩人中間發起捐賑并寫下了《匯聚》《一滴血》《止不住》等作品。面對現代化大潮對山村的沖擊,他寫下了《老人的山岡》《巢》《無法筆直的山路》;面對現代社會里漸漸變涼的世態,他寫下了《天問》《最平均的是死亡》。這說明魯若迪基在創作中把自己放到了千變萬化的現實生活當中。我們從他用心寫下的字里行間看到的是一個當代詩人所應具備的擔當精神和悲憫情懷。
大地之愛是魯若迪基詩歌經常出現的主題。把自己放到大地之間,與身邊事物彼此映照,與故鄉之外的土地形成關聯,與民族和祖國榮辱與共,魯若迪基寫下了他的思考與深愛。在《塔爾寺》《花山壁畫》《披毛犀》《敖包》《無定河》等詩作中,他抒發了自己對于故鄉之外的外部世界所懷有的真摯的愛。對于祖國,魯若迪基的詩作著墨不多,只有三首,但每一首質量都不錯。在《祖國》里,他說:“當別人把錢當作祖國/我卻乞丐一樣/把祖國當作一枚金幣/揣在自己心懷”,不動聲色的表達與敘說,坦露了詩人的一種境界。在《兵馬俑》里,他說:“只要說聲‘統一’/這些秦的士兵/還會醒來。”短短三行詩,卻迸發出了雷霆萬鈞的氣勢。
的確,魯若迪基的作品體現出濃厚的少數民族情調。但是,在《一個普米人的心經》里,他用相當的篇幅,向我們展示了自己放眼世界的眼光和容納世界的胸懷。在《疼》里,詩人對戰爭中充當人體炸彈的女人闡發了源于人性的思考以及對世界和平的渴望。在《自由女神》里,詩人表達了對美國式自由的置疑與反思。在《艾菲爾鐵塔》里,詩人流露出了對人類文明的崇敬。在《斯圖加特的一只喜鵲》里,詩人抓住瞬間所見,釋放出了在現代社會生活里對自然和諧、生態多樣性主題背景下的溫情之愛。
作為一個普米族詩人,魯若迪基身后是他那個只有三萬多人口的民族,他用自己的詩行,一字一句地寫下了對民族和故土的神圣之愛。但他敞開自己的胸懷,讓這個世界的諸多文化慢慢走到內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