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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云南大理劍川的海門口見過一只獨特而古老的土陶器。說它獨特,是因為它沒有什么紋飾,肚皮鼓鼓的、圓圓的,有雙掛耳,厚厚的壁,顏色就像是用古銅澆鑄的,泛著銅銹的光。
說它古老,是因為這只土陶來自遠古,至少已經有三千多年的歷史了。也許,它裝過清清的水,盛過濃濃的酒,或者,它什么也沒裝過,就被埋藏在了地下。我不知道,這只古陶器,當年在什么樣的女人手里使用過,但可以想象的是,它靜靜地在地下沉睡了幾千年,沒有粉碎,沒有破損,其陶質是多么堅硬,它所經歷的時光又是多么柔軟呀!
我也去過《土陶里的劍川》的作者李麗琴的老家劍川馬登。那次,是去親戚家做客,那個村莊在一座山峰的腳下,乍一看,還真有點像到了香格里拉的感覺。一片斜坡,一個村莊,炊煙裊裊,雞鳴犬吠,那種靜美,讓人心醉。吃喜宴時,我見到了一只黑黑的土陶罐,里面裝的是一罐腌菜。這罐腌菜后來親戚送給了我,由此,我感覺到了濃濃的鄉情。
說了這么多,我所要表達的無外乎就是:美麗神奇的劍川是如何被劍川人裝進土陶罐里的。而為了要了解這一點,我才去讀李麗琴的散文集《土陶里的劍川》。這部散文集有86篇文章,文筆質樸,語言純凈,“土”得掉渣。86篇文章,就像86個土陶罐,里面裝滿了劍川的山水風光、風土民情、土特產品。讀這些文章時,好似喝一瓶老酒,得慢慢啜飲。
劍川,是一個讓人心醉神迷的地方。那里有石寶山的石窟、千獅山的石獅、劍湖邊的海門口、老君山的杜鵑、沙溪寺登街的房舍、劍川城的木雕和明清的建筑群,那里有石寶山一年一度的歌會、二月八的太子會,還有立夏節、火把節和開秧門等節日。有一次,我在劍川石寶山的歌會上,聽一對白族男女唱白族調。那蕩人心魄的對唱,讓我想到在久遠的南詔國時期,在石寶山雕琢石窟的那些古人。甚至,我還想到了出自劍川的名蘭“劍陽蝶”、“劍湖菊”和“劍湖奇”。這次對歌,一直對了幾個小時,我聽得如癡如醉。后來,這些景物和思緒,我都在讀李麗琴的散文時,隱隱約約感觸到了。
李麗琴的散文,讓劍川離我越來越近。記得有一次,我去劍川挖一種治療胃病的草藥,地點就在我家親戚住處的后山上,那座山叫金華山。山上有一座寺廟,叫金華古寺,因為忙,我沒來得及一游。不過,我讀到了李麗琴寫的《金華山記》,彌補了我的缺憾。在這篇短短的文章里,她將金華山寫活了:“回望金華山,白云繞頂,月兒漸漸隱去,恍如隔世。轉身,加入熙熙攘攘的人流,心中一片寧靜。”
作家是自由的,而散文又是得心應手的寫作手法,文散而神不散,是每一個散文作者追求的最高境界。在劍川,土陶是優美的,日子也是優美的。馬登是李麗琴的家鄉,她的許多散文就是描寫馬登的,在其中,我讀出了淡淡的鄉愁。每一個篾制品,每一口古井,每一棵古樹,每一塊青石板,每一叢青刺果、野草莓、覆盆子和馬須子,都不僅是她筆下的景物,也是她心中割舍不了的依戀。她寫道:“那些田野、草木、房子、水井、牛羊、飛鳥和人,深深印在靈魂深處,總以最熟悉的姿態在夢里、心里出現。消除了我在異地生活的恐懼感、孤獨感,讓我獲得一種心靈上的自由和依靠。”因為有了這種鄉愁,這才有了她的散文世界。
一個作家,要有創作的“根據地”,否則,就會成為隨波逐流的浮萍。劍川,就是李麗琴堅守的精神家園。劍川,歷朝歷代都出優秀的文人墨客,這種濃厚的文化底蘊熏陶著李麗琴。她就像唱劍川調的女人,唱出的調子,有著純自然的鄉土味道。她的每一篇散文都像深藏在土陶罐里,只有打開土陶罐,才能品味到從她內心深處流淌而出的情感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