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為“蘭亭”

——從第五屆中國書法蘭亭獎說開去

行書《知鐮廬十二札》冊頁（局部） 金澤珊 第五屆中國書法蘭亭獎佳作獎·一等獎

行書王勃《郊興》條幅 蔣樂志 第五屆中國書法蘭亭獎佳作獎·一等獎

　　王右軍祠，當終身成就獎獲得者周慧珺先生在旁人的攙扶下走上領獎臺——墨池亭時，面對著祠堂內王羲之的雕像，此情此景不得不令人動容， 1600多年的時空跨度，卻因為書法而靜止。近日，第五屆中國書法蘭亭獎展覽活動在浙江紹興展開，本屆蘭亭獎共收到參賽作品6354件；經(jīng)過評審，評選出終身成就獎兩名、藝術獎10名、理論獎19部(篇) 、佳作獎30件。除卻蘭亭獎本身，由一項大獎繼而引發(fā)的學術思考，想必更為重要。

　　“七扭八歪”的作品還能獲獎？

　　在本屆蘭亭獎上，依舊有很多人質疑為什么七扭八歪，看似毫無筆法、技法的書法作品能夠獲獎。展覽時代，不同于古代書家以書法娛情娛神，而是要考慮包括展廳效果等更多書法本體以外的因素，因此出現(xiàn)了不少“七扭八歪”但是整體效果很好、也很賞心悅目的書法作品，對此，不少人表示不能理解。“2012年我在中國美術館做展覽時，一位老先生抓住我，給我展示他的書法作品，我一看，他寫的是地道的顏真卿楷書，像小學生練字一樣，很規(guī)矩。他說這才是書法；他認為，表現(xiàn)感很強的作品獲獎了，這一類作品卻選不上，是我們的偏見，在藝術上不民主。 ”中國書協(xié)副主席陳振濂回憶說：“對于多樣化的藝術表達，很難‘一刀切’ 。如果在一個展覽上，‘七扭八歪’的作品占了三分之二，那就說明這個展覽的導向確實有問題；但如果有十幾二十件這樣的作品其實很正常，在適當?shù)姆秶鷥瓤梢源嬖冢�要允許這一部分藝術家施展才華。每個藝術家都有自己的表達，這是他的自由，只是要把握一個度的問題。 ”

　　對于這一問題，中國書協(xié)主席張海認為，現(xiàn)在整體書風還是沿著一個正確的軌道在前進，有個別探索不被認可，但藝術只有這樣才是百花齊放的。“就像演藝圈，有些顏值不高的人，因為有自己的風格也被很多人喜歡。對于書法作品來說，也是一樣的道理，看著‘七扭八歪’的，不一定沒有藝術價值。當然，藝術家不能因此曲高和寡，還是要得到更多人的認可，就像王羲之的作品，雅俗共賞，老少都喜歡，書法家既要有自己的個性，又要接地氣。 ”張海說。

　　從這一問題，便引申到學習“二王”上。現(xiàn)在很多年輕書家熱衷于寫“二王” ，但是怎么學、以什么為目標，都是值得討論的問題。廣州美院教授祁小春認為，王羲之的書法被認可，并不是因為唐太宗李世民說王羲之盡善盡美，是當代書圣，后世就以為他的書法好，而是王羲之書法中所蘊含的儒家的中庸之道吸引了年輕書家。“二王”書法雖然經(jīng)典，但是在學習的過程中，仍然面臨很多問題。祁小春指出，有些年輕書家認為，只要將“二王”的手札寫得一模一樣，就是“二王”了，但一離開帖，自己隨意寫時馬上就暴露了原形。那是因為“二王”的書法沒有成為他們自己的習慣性手勢，只是一種表面上的模仿。為此，祁小春告誡年輕書家：“善學者學習‘二王’ ，會把‘二王’的某一特征融入到自己的書法風格中，取其所長，形成自己的面目。 ”

　　對于這一問題，張海也認為：舉辦蘭亭獎，最根本的目的還是要弘揚蘭亭精神。從書法的風格來說，應該百花齊放，不一定都要學“二王” 。

　　矯枉過正了？

　　“在書法發(fā)展的近30年中，評價作品的機制逐步建立起來，這是一大進步。但是發(fā)展到現(xiàn)在，弊端也隨之出現(xiàn)了——展覽時代，為了讓自己的作品在展廳中脫穎而出，很多書家急功近利，過度包裝自己的作品。 ”陳振濂談起了很多人持否定態(tài)度的書法現(xiàn)象——拼貼，雖然他也反對過度拼貼，但是對于這一問題，他有著自己理性的思考。

　　現(xiàn)在很多展覽明確規(guī)定禁止拼貼、做舊。為此，很多書家表示，只能寫白紙黑字了。在陳振濂看來，如果真的這樣了，也有矯枉過正之嫌。“為什么人們對拼貼、做舊深惡痛絕？那是因為他們覺得走進展廳，看著作品都像花布一樣，太俗氣。 ”陳振濂說：“其實拼貼也好，做舊也罷，不是對和錯的問題。怎么表達藝術，是每個人的自由，應該鼓勵藝術家做些書法以外的功課。我經(jīng)常訓練學生做好手卷——讓學生熟悉歷代手卷的形式、章的蓋法、跋的題法、顏色的變化等，然后再讓他們自由變換組合，這是有原則的，而不是離經(jīng)叛道的胡亂拼貼。 ”陳振濂還指出，有些書法作品之所以看上去像花布，只能說明拼貼、做舊得沒有水平。“為此，可以開辦專門針對此類問題的培訓班，引導大家去專業(yè)地做舊、專業(yè)地拼貼，使得作品看上去就是傳統(tǒng)文化從古到今的一部分。 ”陳振濂說。

　　蘭亭獎何以成為“蘭亭獎” ？

　　記者從本屆蘭亭獎上獲悉，下一屆蘭亭獎在獎項設置上會有很大變化，終身成就獎、藝術獎、理論獎等獎項將不再設置，由創(chuàng)作獎代替，而且獲獎名額將會有所限制。那么，作為書法領域的全國最高獎，蘭亭獎作品展又將何以區(qū)別國內的其他書法展呢？

　　對此，張海認為：當今文化狀態(tài)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這是國家大局所定。無論是作為組織者的中國書協(xié)，還是參與活動的作者，都應該積極地去適應這種變化。而對于僅僅有創(chuàng)作獎、不再設置其他獎項，是否會影響大家的創(chuàng)作熱情這個問題，張海則幽默地說：“站在我個人的角度來說，終身成就獎限制年齡在75歲以上，我現(xiàn)在還不到，下一屆年齡夠了，可是獎項取消了，那我是不是最該失落呢？我沒有這樣想，如果對書法事業(yè)是發(fā)自內心的熱愛的話，不會因為獎項變動而影響自己的創(chuàng)作積極性。書法家不應為了獎項創(chuàng)作，而是應該為了書法藝術的傳承和發(fā)展創(chuàng)作。獎項經(jīng)過重新設置后，雖然名額更加有限，但也增加了獎項的含金量，作者更應該努力去獲得這個獎。 ”張海如是說，他同時表示，根據(jù)書法創(chuàng)作的實際，也會和有關部門就鼓勵機制提出一些建議，從而使作者保有旺盛的創(chuàng)作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