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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提有關創作的話題,我總是猶猶豫豫,不知怎樣回答。
記得小時候,每次考完試,父親就買小畫書作為獎勵。那時不像現在孩子有那么多讀物和玩具,除了課本,小伙伴之間互換小畫書看算是很開心的事。雖然全是黑白插圖,畫書中人物表情的喜怒哀樂來源于愛憎分明,這讓你很容易區分出敵我,但它的魅力依然深深吸引著我。直到上高中,那幾個舊紙盒里除了散發陳舊悲哀的味道外,再也沒有值得留戀保存的價值了,那個冬天我把它們化為灰燼,鮮紅色的火浸染了整個黑夜……
我對文學的熱愛,不知有無天生的敏感,但一定有父親遺傳的基因。我這人本身懶散遲鈍,對美食烹飪、居家理財等女人們時尚的話題努力靠近至今還是隔水摸魚,除了看著別人眼花繚亂外自己沒有一點兒長進,倒是養成了閱讀寫作的習慣,到哪兒都去動別人的書,讓自己養出來幾分文人的清氣。
在我眼里,父親是一位近乎完美的人,他琴棋書俱通,那時家里最多的家當便是書,文理科藏漢文都有。父親尤其喜愛看歷史書和文學書,每到傍晚他就會在院子里為我們拉手風琴、吹笛子或者講故事給我們三兄妹聽。等我們睡下,父親就會點根蠟燭整夜看書。父親的氣質如影隨形地熏陶著我們。后來上了初中,我開始偷偷看父親的藏書,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地被文學征服。高中時寫的日記,父親看后說,寫得像自己虛構的動物大聚會,不過想象力還好,以后自己寫本故事書。這句話使我一直沒有放棄寫日記的習慣,并能在多年后成為一名業余文學寫作者。
父親說,與其用華麗的文字涂脂抹粉,還不如多翻閱藏族的歷史文化書籍,多深入了解自己民族的傳統習俗。比如,以前過藏歷新年,鄰居間都要捧著“切瑪”(五谷豐登斗)和青稞酒互相串門祝福,然后開心地唱歌跳舞,一起慶祝新年。而初一大早,扎噶(說唱藝人)吉祥的說唱會挨家挨戶響起。現在,慢慢地,這些習俗正在淡化消失,鄰里之間變得漠然,每個人都把自己鎖在家中看電視打麻將,年輕人則是選擇去泡吧、蹦迪、喝啤酒。如果他們把泡吧、打麻將的一半時間拿來看書,藏語的普及率會好很多。說到這兒真是慚愧,隨著閱讀和寫作的深入,我更加感到自己知識的淺薄,對民族文化歷史的了解太少。這使我覺得,在自己的文學創作中融入更多民族元素,是多么艱辛漫長的路。只是每每想到父親的鼓勵,我又重拾怠惰的筆……
每年過藏歷新年,母親都會把“松巴拉目”(手工縫制藏式女氈靴)拿出來讓我穿上,我以前總嫌它煩瑣花哨難走路,不如穿高跟鞋時尚漂亮,現在我總是期盼能一直穿上它,并想象某天能在人群中穿著它自由行走而它只是其中的一雙。這種感受越強烈,越讓我感受到文學創作的意義所在。
我對父親有個承諾:我要寫一個關于父母的故事,幾年之后我會把它作為最好的禮物獻給我的父母、獻給我深愛的西藏。我正處在制作禮物的旅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