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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北來最后幾次見面,已是大約10年前。一次在成都他家書房中,一次在西昌我家里,喝了不少酒,談了不少往事。就是那時候,他給過我尚處于創(chuàng)作中的長篇小說《大涼山往事》部分初稿,并一再談?wù)摗N液芸春盟倪@部作品,期待早日完成問世,10年后的2014年5月,這部關(guān)于涼山的厚重之作終于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
讀了北來的長篇小說《大涼山往事》,我首先想到的是生我養(yǎng)我的大涼山,想到我的童年生活、少年生活,那些生活里的季節(jié),季節(jié)里的云彩,云彩下的大地,大地上的山川河流,還有我,我的歡笑、遐想,還有我認識的那些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人,有的人偶爾還見,有的人了無蹤跡。
繼而我想,大涼山這個地方,無論多少年前、多少年后,無論過去有沒有別的名字、今后會不會有其他名字,客觀上它都是同一個地方,大渡河以南金沙江以北,群山連綿起伏的地方。這個地方生息繁衍著一個古老的民族——彝族。客觀上的大涼山對于北來和我來說,也是同一個地方,在大涼山,我和北來,還有我們的朋友們,那時候青春年少,激情滿懷,我們品茶、喝酒,談小說、談詩歌、談音樂、談繪畫,談?wù)撊松⒄務(wù)撉閻邸N覀冋務(wù)摰娜松颓閻蹮o一例外地浸透了藝術(shù)的汁液,浸透了藝術(shù)汁液的我們談?wù)摰娜松颓閻巯褚幻睹吨撼渑娴墓印6嗝瓷衿娴墓影。瑴嘏瑐校嗫嗟模鹛鸬模瑵瓭模崴岬模噶宋覀兡菚r候的青春生活和我們所生活的大涼山。
當然,北來的《大涼山往事》里的大涼山和我的詩歌里的大涼山絕對不是一個大涼山。從文體來看,我的大涼山為抒情的大涼山,北來的大涼山為敘事的大涼山;從寫者本身來看,我從大涼山來到大涼山,北來從北方來到大涼山,我視北方為他鄉(xiāng),大涼山為故鄉(xiāng),北來視北方為故鄉(xiāng),大涼山為他鄉(xiāng)。
北來的《大涼山往事》給予了我另一個大涼山,豐富了我對我的故鄉(xiāng)大涼山的感知和認知。更有意義的是,我認識到我的這些想法可能提供給了我全面認識大涼山的一種方法或者路徑,這一點對我尤其重要。
北來的長篇小說《大涼山往事》共40萬字,內(nèi)容浩瀚、復雜,人物神秘、野性,敘事方式直白卻詭異、魔幻。另外,這部作品的結(jié)構(gòu)格外獨特,語言高度口語化。讀這樣的作品,不能浮光掠影,光圖痛快。當我只是把《大涼山往事》粗看了一遍,就很快就明白,這部小說給我的總體感覺很好,與當前很多長篇小說比較,顯然是上乘之作。
這部作品值得花時間去慢慢研讀,讀它傳奇的故事情節(jié),比如發(fā)生傳奇故事的神秘背景、驚心動魄的社會動蕩、社會動蕩下的人物莫測的命運;讀它關(guān)于如夢似幻的彝族民風民俗、鮮為人知的原始宗教、文化沖突、族群爭戰(zhàn)的描寫;讀它充滿靈性的敘事語言和敘事風格,以及敘事所呈現(xiàn)出的從北方遷徙來的家族成員的隱秘的內(nèi)心世界。
還需要讀什么呢?我希望能夠在慢慢研讀中體會到民族文化、地理文化方面的意義,我認為《大涼山往事》作為小說,無疑能夠滿足小說讀者的基本閱讀需求,還完全可以當做一本文化人類學著作來研讀。
當然,小說就是小說,它不是歷史地理,不是民族文化,也絕不是人類學,要求一本小說擁有其他學科的學術(shù)功能相當不科學。如此要求,小說家們絕不會同意,北來也絕不會同意。我覺得需要解釋一下,我希望并且相信我能夠從《大涼山往事》里體會到民族文化、地理文化方面的意義,把它當作一本文化人類學著作來閱讀,完全屬于我自己的事情,與其他讀者和小說家無關(guān),也與我青年時代的朋友北來無關(guān)。
《大涼山往事》這種類型的小說,小說家們都可能寫有一本,也只能寫有一本。這種類型的小說與小說家血肉相連、呼吸相同、靈魂相依。這種類型的小說不可復制,屬于真真正正的原創(chuàng)。
生活里的一切一切,因時間像河水一樣不息流淌成為過去,成為往事,一切一切在漫長的時間里漸漸由清晰而模糊,漸漸遠去,如云如煙漸漸消失。一些往事被一些人講述,被一些人記住,然后一代一代往下講,一些往事便復活了,甚至成為不朽。生活里被復活了的甚至成為不朽的往事大多因為文學藝術(shù)家們的講述。文學藝術(shù)家們講述的方法很多:繪畫、雕塑、音樂、詩歌、戲劇、散文、小說等等。
我認為對往事的講述,沒有比小說特別是長篇小說更適合的了,我稱小說為敘事的文體。北來的敘事《大涼山往事》復活了我的大涼山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