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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事情,真的是一不小心就俗了,比方說穿紅著綠,比方說掛金戴銀。還有像魚缸里打彩燈、樹木上吊燈籠之類的。涉及藝事,寫隸書和畫青綠山水,好像也是如此。
但是有些人,卻有特別的氣質,紅衣裳綠褲子穿在身上非但一點兒不俗氣,反而雍容華貴、儀態萬方。金銀這些亮閃閃的土豪玩意兒,到了他那里,也竟然變得高端大氣上檔次,與俗字已經不沾邊了。
書法中的隸書也是這樣,許多人的字,蠶頭燕尾那么一畫,怎么俗他怎么來,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真不如農村墻上“寧可多養一頭豬,也不多生一個娃”之類的標語字,反倒有一種天真質樸的可愛呢!
畫青綠山水的不少,俗的很多。古時候就有,今天則更是不乏其人。上海畫家陳翔,人稱“青綠陳”。如果是叫“陳青綠”,只能說明他是畫壇上一位擅長青綠山水的畫師,以畫青綠山水聞名,如此而已。但是“青綠陳”則不一樣了,就像江湖上的“泥人張”、“國際章”,有于某業一行獨占鰲頭的意思。在這一領域,除了他,雖然也有別人,但別人皆為蕓蕓眾生,此人才是此行代表、此行翹楚。這樣的人,隨著時光的推移,他的光亮將會令所有的其他皆黯然失色,最后沉入宇宙無邊的黑暗。這樣的事,在文壇藝海絕非偶然,而是尋常。每個時代,都有大量的文學藝術家在辛辛苦苦地從事人類的精神文明建設,希望青史留名。但是,時間很無情,歷史很殘酷。到最后,歷史只選擇了極少數人作為一個時代的代表。其余的人,都被這少數的天才所覆蓋,沉入茫茫大海,歸于虛無,就像他們完全沒有存在過一樣。唐宋多少詩人,明清無數畫家,今天的人們,拿著望遠鏡,也只看到李白杜甫白居易,只看到沈周唐寅文徵明。其他的人,都和看不見聽不到抓不住的時間一樣,悄悄地不見了。陳翔的畫,用筆工致,用色大膽,見山是山,見水是水,極易甜媚,卻偏不落俗。山山水水,既是造化所有,又總如夢似幻。面對他的作品,我常常頓覺天寬地闊,山高水遠,宇宙清朗,今昔莫辨。這是一種視覺的沖擊,也是一種心靈的凈化和洗滌。好看兩字,已不足以形容其畫,已無法概括其特色。他的構圖,他的設色,他的布景,他的用筆,無不匠心獨運,卻又出自天然。讀陳翔的畫,我真的常常感到恍惚,似乎陷入夢境,那份空靈遼闊,那份幽深靜謐,那份磅礴大氣,那份神圣莊嚴,果真是人間氣象嗎?抑或是天界風光?時間消失,空間無限,畫已非畫,而是腦海中的山水。山水已非山水,而是空寂絢爛的圖畫。陳翔是他世界的造物主,他摶土為泥,造山設水,點染草木,揮灑云彩。他的世界天遠地闊,山高路險,風和日麗,云蒸霞蔚。這樣的景象,今非今,古亦古。來從來處來,去往去處去。山中一日,人間千年。
我與陳翔接觸不多,除了在震澤古鎮暢飲一場,以及在錫林浩特草原廝混多日,其余的交往,僅限于微博微信。給我的感覺是,此人極具智慧,世事洞明人情練達,說話幽默風趣,而且十分得體。藝術家身上一切的壞毛病,很難在他身上找到。我私下里想:這樣的人,若是去經商,必為巨賈;若去從政,必當大官。若在高校做一名教授,必于學術有重大建樹,并深受女學生芳心愛戴。而他卻選擇了畫畫。一個有如此智慧的高人,專心致志從事丹青,他的畫不好才怪,他不成為蜚聲畫壇的“青綠陳”才怪呢!
陳翔畢業于復旦大學中文系,后來又長期在《朵云》等美術雜志任編輯。再后來,他選擇了畫畫,去了上海中國畫院,現任副院長。一個名牌大學的中文系畢業生,不去著書立說,不去當胡適蔡元培,卻世事浮云,醉心丹青,這正應了一句無厘頭的話:不會炒菜的司機不是一個好演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