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播出的電視連續劇《大河兒女》,是一部秉承現實主義風格,彰顯地域特色,具有傳奇色彩的作品。此類劇作的特點是,以家恨國仇為故事框架,并且成為一種潮流性的敘述模式。前幾年的《闖關東》、《走西口》即是例證。這種模式的出現具有兩面性,如何避免雷同,開拓創新,是個繞不開的課題。
《大河兒女》開篇很有氣勢:壯闊的黃河畫面,味道濃郁的嗩吶,開門見山的敘述策略,就是為了將鈞瓷——該劇的最大道具或魂靈,在第一時間亮相。故事從窯主葉鼎三(趙君飾)的鈞瓷獲得“京都博覽會國際金獎”,并在家鄉風鈴寨高掛“鈞瓷魁元”匾起始,引發另一窯主賀焰生(陳寶國飾)質疑,雙方遂約定斗瓷,一系列矛盾沖突由此展開。懸念接踵而至,如賀焰生妻子常月娥(趙奎娥飾)以自殺相要挾,迫使賀不得已放棄斗瓷,然而當他獲悉葉鼎三已經簽了斗瓷契約,立時改了主意,重又賭氣斗瓷。如葉家閨女飛燕散錢把燒窯的伙計打發走,意欲調虎離山,使葉鼎三罷斗。再如斗瓷正斗到關鍵處,賀家卻拿不出龍鳳盤中的鳳盤,斗者觀者、戲里戲外的人都不知這是一出什么戲,情節該如何發展,所謂環環相扣,看得確實過癮。
鈞瓷的故鄉風鈴寨,有七十二家窯主,為首的賀、葉兩家恪守行規,尊崇古道,都是視道德、名譽為生命的手藝人。賀焰生是風鈴寨公認的燒瓷第一人,正直剛烈、疾惡如仇,是其性格特征。賀焰生剛一出場就把“鈞瓷魁元”匾念成“鬼元”,以諷刺、貶低葉鼎三,爭強好勝的形象豁然而出。同類細節在后面又有出現,信陽燒窯人張敬之受鄧紹光蠱惑前來滋事,誣葉鼎三有覬覦之心,賀在一旁說別整雞鴨魚肉啥的——故意將覬覦念成雞魚奚落對方,張敬之果然上套。總之,若形象地概括敢于吊旗桿、滾釘板的賀焰生,就像他在劇中所說:“我迎著西北風喝一壺老酒放個大屁二里長!贝嗽捳撬男愿駥懻铡6R焰生最初的對手、后來成為兒女親家的葉鼎三,則謹慎多疑、綿中有剛。葉與賀一樣好面子,所以葉身處困境時,賀只能偷著幫葉(燒瓷),葉知道后反而大怒,因為面子上過不去,認為賀敗壞葉家名聲,私下送錢給賀焰生,意思是誰也不欠誰的,而賀焰生也知道葉的心態,故雖然是為了幫葉家脫離窘境,嘴上卻說是偷學葉家手藝。葉老謀深算,亦有大智大勇之舉,當軍閥柴殿金把賀焰生吊在油鍋上逼要龍鳳盤時,膽小的葉鼎三關鍵時刻挺身而出,號召眾窯主砸窯反抗;他還向縣里的頭面人物公布長女與賀青的關系,后又聲稱他與賀焰生賭模仿燒瓷,你燒我的我燒你的,看誰模仿得像——解救賀焰生免吃“假冒”官司。用葉鼎三自己的話說:“做人你得夾著尾巴,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這就是他的性格。
人在現實生活中都會犯錯誤,在某些時刻都有人性的弱點。在這部劇里,身上有缺點或者形象立體的人物才有看頭,如賀焰生、葉鼎三、飛霞、賀晨等,即便出場不多的六姑,也給人留下鮮明印象;而身無缺點或者形象單一的人物則沒有看頭,如賀青這個人物好得接近高大全,高有德坑蒙拐騙壞得丑態百出,兩個形象正反兩極,卻同樣流于平庸。文藝作品中人物形象塑造幾乎是老生常談了。軍閥柴殿金之所以有些看頭,除演員的功力外,是因為他的殘暴后面還有舐犢之情;奸商鄧紹光也屬敗類,然而他敗類得不一般化,有琢磨頭,從人物形象上論,與高有德不在一個檔次上。
《大河兒女》貼近歷史現實,弘揚中國優秀傳統文化,凸顯地域特色,塑造了以賀焰生為代表的一干中華兒女形象,這些都值得肯定。然而,其中的不足也毋庸諱言,它反映著電視劇創作具有普遍性的一個現象。為了劇情好看,葉家的兩個閨女飛霞、飛燕先后愛上了賀青。這是對手甚至冤家子女相戀的老模式,如羅密歐與朱麗葉、金庸的武俠小說,此類情節似曾相識。也同樣為了劇情好看,還加了一段賀青逃亡期間與六姑的感情糾葛。公子落難美女相救演繹纏綿,也是老套數了。柴殿金之女柴婉芬愛上賀晨,二人相戀,賀晨為報仇成為柴殿金手下干將,并殺死柴殿金,這又是一個武俠版的臥底故事,太過離奇。此類戲碼不是不能用,而是用得過多過濫,與作品整體的現實主義風格迥異,看上去不倫不類,還以為串臺了,傳奇的度需拿捏得當方好。
該劇在地域文化上也下了一番功夫。當然,地域特色不是簡單地展示幾件歷史文物、說幾句地方話或唱幾聲地方小調就能做到的,人物的性格特點、行為方式、文化氛圍,這才是地域特色的根本。如果給該劇一個簡短的概括,我以為,演員給力,劇本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