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如何呈現“意在象外”

    陳  旸

    進 入4月，隨著 《宮鎖心玉3》、《步步驚情》、《我愛男閨蜜》等多部熱劇上映，電視熒屏也將迎來一個小陽春。而隨著去年以來網絡劇的高歌猛進，尤其是今年 《紙牌屋》、《來自星星的你》等網絡獨播劇帶來的壓力，各家電視臺愈發意識到“內容為王”的重要性。與電影相比，電視劇因其集數和時長的優勢，更加側重敘 事性，也更注重表現事件發展過程和人物命運變化。在這個過程中，能否吊足觀眾的胃口，其所塑造出來的整體意境、給觀眾的直觀感受就至關重要。電視劇意境作 為一個綜合性的審美界定，在一部電視劇作品中大到整部劇的整體風格統一，小到音樂元素、畫面構圖的設計，都能夠鮮明地體現出來，也由此形成了“內容為王” 的各個基本點。

    易被觀眾捕捉的音、畫、事

    在電視劇發展的早期，電視劇 主要依靠戲劇和文學作為拐杖，對意境的營造主要借鑒中國傳統詩畫的抒情寫意。尤其是在畫面的構圖方面，電視劇因其表達方式的特殊性因而借鑒了繪畫藝術的精 髓。傳統繪畫講求散點透視，以尺寸之圖勾勒人間萬象，以“虛實結合”的意境化處理方式最終實現意蘊深遠的哲學之思。這些都在電視劇藝術之中得到了充分的借 鑒。從早期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對于人物場景富有深度的“倒三角”構圖設計，到《紅樓夢》虛實結合的拍攝風格，再到《大明宮詞》中色彩對于情感的烘托運 用，這些劇作充分采用了傳統繪畫虛實結合的藝術手法，傳遞出古典美學“意在象外”的美學追求。這些優秀的電視劇作品充分體現了畫面構圖對于電視劇意境營造 的重要作用。

    在音效配合方面，聲音在電視劇的局部意境營造中也起到了關鍵的作用。聲音在影視作品中往往能夠起到 關鍵的點睛之效。在意境營造之中，音樂往往空靈而充滿詩意，因而在全劇的某一段落中能夠成為情緒節奏的控制中心，伴隨著音效與樂曲的高低起伏進而完成整個 劇情的敘述，使故事簡練而富有深意。此外，在利用聽覺元素與視覺元素的有效組接方面，實現了聲音蒙太奇。通過視聽的雙重組接，造就了時間與空間上的線性超 越，既產生了時空變化，又擴充了信息量，也強化了意境效果的渲染。而這也就是所謂“聲音的意境”。《大宅門》中貫穿始終的京胡伴奏，緊湊急促的節奏產生了 極強的敘事沖擊，增加了劇情的懸念感與戲劇度；而舒緩平和的曲調又將劇中人物豐富的內心情感以聽覺的方式加以提升，從而產生了如泣如訴的悲涼之感。再如 《激情燃燒的歲月》更是以充滿民族特色的音樂渲染人物情緒。全劇的音樂以大量器樂曲構成，這種無臺詞的純音樂形式，以無言的方式準確地將人物情感直接送入 觀眾內心。

    在局部意境的視聽呈現過程中，在追求傳統審美“虛實相襯”“意在言外”的意境之時，電視劇在敘事表達 上節奏趨緩，甚至出現弱化情節的傾向。這是由于意境的情感表達必然需要由外向內的審美滲透，情感的傳遞需要在外化的表達之中加以深入，如果想通過視聽手段 以及剪輯手法最終達到情景交融的審美表現，則必然需要通過含蓄內斂的表達，以內在起伏的情感推動劇情的外在變化。觀眾也得以在這舒緩的節奏所營造出的意境 氛圍中，獲得情景交融的獨具魅力的審美體驗。

    連續劇集須做到“渾然相融”

    早 在上世紀80年代電視劇意境營造進入發展期之時，就已經有學者指出，電視劇藝術應探尋自身的獨立思想。學者蔡驥曾經指出：“這兩年，電視界主要是向電影學 習，強調‘視覺藝術’‘多動作，少說話’‘生活流’‘長鏡頭’‘閃回’‘無接點剪接’等。我認為，為了拍好電視劇，必須學習電影……但不能盲目地學。要加 強搞‘電視劇’的思想。” 而這種“電視劇”思想恰恰體現于連續劇集所呈現出來的敘事意境。電視劇其核心在于敘事，連續劇集正是通過對一個或者多個矛盾核 心的集中展示，綜合運用多方元素共同組成意蘊豐富的意境效果。

    以長篇電視連續劇《甄嬛傳》為例，該劇以后宮眾女 子之間的恩寵爭斗為核心，劇中甄嬛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單純少女成長為一個善于謀權的深宮婦人，是千百年來無數后宮女子的縮影。其中“滴血認親”這一事件使用 了3集的篇幅進行敘述，劇情跌宕起伏、高潮迭起。在第62集，甄嬛小妹玉嬈進宮探望，姐妹二人在宮中談論著宮內外的瑣事，一副姐妹情深的寧靜景象。然而風 云驟降，太監傳來太后的旨意命即刻前往景仁宮問話，隨即便展開一場驚心動魄的“驗親”大戲。隨后的場景并沒有緊跟著交代景仁宮的戲碼，也沒有尾隨甄嬛一路 前往景仁宮，而是宕開一筆描寫在家養病的十七王爺。十七王爺曾與甄嬛兩情相悅，這一場景的加入再一次映襯了甄嬛與十七王爺的感情，同時也向觀眾暗示接下來 的戲碼與十七王爺和甄嬛的孩子有關。在景仁宮大殿上，祺貴人道出甄嬛與人私通，并讓甄嬛昔日家中婢女玢兒、宮中侍女斐雯以及甘露寺女尼靜白出面舉證，一石 激起千層浪。

    在該劇的各個敘事段落中，視聽語言配合極好。主人公內心情感變化極大，因而劇中不斷使用特寫等手法 強調人物的心理變化。例如祺貴人說要告發甄嬛與人有染之時，甄嬛神情為之一緊，此刻攝影師分別給了甄嬛的面部與手部兩個特寫鏡頭，配以緊張的鼓點聲，帶領 觀眾一同感受到甄嬛此刻內心的緊張。隨后當聽到所告之人乃是清白的太醫溫實初，甄嬛的緊張也隨之緩解，此時緊握桌角的右手也隨之緩緩松開。當劇情急轉直下 之時，甄嬛與皇后等人的多次鏡頭特寫與對切，也顯示出了各自的立場與身份。不僅如此，整個段落故事線索清晰，人物關系對立明顯，臺詞對白意蘊深厚。皇后與 祺貴人一方環環相扣的陷害，甄嬛一方的見招拆招，再加之以溫實初、沈眉莊、玉嬈、慎貝勒等人的多方線索，使得整個情節緊張充實，高潮迭起之間也為后文繼續 鋪墊線索。這樣重重構建的線索布置，也使得意境得以呈現疊加深化之感。

    任何整體都是由局部構成的，然而又絕非局部的簡單疊加，在由連續劇集所呈現出的整體意境也正是由一個個局部意境所構成的。電視劇整體意境的深化，正是由同質所生發的局部意境基于相同基調的深入描寫與逐層累加，進而形成渾然相融的整體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