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國產電視劇產能過剩、收視和口碑卻不盡如人意的現狀,《大丈夫》的熱播熱議為家庭倫理劇、都市情感劇帶來了一個驚喜。
首先,這部劇以現實主義銳度展現了現實題材創作的新的可能。當下某些現實題材電視劇正遭遇著偽現實主義的沖擊,鉤心斗角的家斗或無厘頭的搞笑使路子越走越窄。《大丈夫》疏理當下都市情感生活中許多接地氣的話題,老少戀、姐弟戀、黃昏戀、翁婿關系等等,新鮮甚至前衛。極致化的創作路線折射了當下我們身邊五味雜陳的生活和社會心態、生活方式的變遷。難能可貴的是,《大丈夫》在提煉出這些話題并把它們做到極致時,還秉持了中國古典文論中“謔而不虐”“哀而不傷”的審美理念,既適應大眾審美趣味,又體現了較高的文化品位,具有了現實主義的銳度。比如,《大丈夫》將顧曉巖的姐弟戀、顧曉珺的老少戀和多數人奉行的年貌相當、甚至還要門當戶對的婚姻觀反其道而行之,并集中在顧大海一個家庭中展現,既是看點又是這部劇的張力。歐陽劍和顧曉珺的愛情危機四伏、步步驚心,亦莊亦諧地展現了老少戀在現實中的種種障礙。特別是歐陽劍,因為擔心年齡的差距,甚至對未來生活做了最壞的設計,一度讓顧曉珺對他產生了“及爾偕老,老使我怨”的感覺。但后來,顧曉珺一步步幫助丈夫正確看待了年齡差。而顧曉巖和趙康的姐弟戀雖然經過理性思考最后無果而終,矛盾過程卻給當事人帶來感情和心靈上的沖擊!洞笳煞颉逢P注了當下婚姻生活中非主流的一面,對話題劇和現實主義作了深入開掘,表達了積極向上的婚戀觀、生活觀和溫馨向善的親情觀訴求,從一個頗為新穎的視角切入,即以女性視角講述了顧大海、歐陽劍、趙康、任大偉四個男人朝著“大丈夫”目標邁進的成長史。由于所有的矛盾都發生在顧大海家中,承受最多的自然是顧大海。大女兒的美滿婚姻因女婿的“出軌”而破碎,二女兒找了一個與他年齡相當的“老女婿”,再加上老年喪偶,顧大海在短時間內受到了各種沖擊,而感到迷茫抑郁。但現實主義不是客觀主義,除了展示生活具象,還注重給人以精神上的提升,傳達積極向上的價值觀。所以,劇中顧大海在經歷了種種痛苦、無奈后,逐漸想明白了,過上了和諧、幸福的生活,這一轉變為觀眾傳達了正能量。
其次,《大丈夫》是一部敘事飽滿的情感大戲。托爾斯泰論藝術時說,藝術的本質就是情感。該劇主創精心結構故事,設計精彩橋段,寫出了感情的大開大合,至愛至情。劇中顧大海的情感戲尤其飽滿:兩個女兒的非常態婚戀讓他每每感到自己的心情像“坐過山車”似的,焦慮而又牽掛。他表面上脾氣火爆,動不動就要動手,甚至大鬧兩個女婿的單位,跑到女兒顧曉珺的單位盯著她。其實他是很通情達理的,雖然反對二女兒結婚,但真到女兒出嫁辦婚宴時,他默默地拎著廚具箱到酒店后廚做了幾道女兒愛吃的菜,然后回家大哭了一場。在老伴腦溢血昏迷沒有希望的時候,他聽醫生說在親人不斷呼喚下,病人也有可能蘇醒。于是,他拿來幾張超市促銷廣告,邊哭邊笑地告訴老伴哪些菜又處理減價了,表現了顧大海對妻子的深情。在老伴去世后召開的家庭會上,他把存了一輩子的32萬存款全拿出來,除了自己留兩萬以備急用,剩下的兩個女兒一人一份兒,并把自己的房子留給離婚后沒有住房的大女兒。這一刻,電視劇將對親情的渲染推向了極致,催人淚下。除了顧家的親情,電視劇對其他情感的描寫也很感人:淼淼要去美國,歐陽劍光是辣椒醬就給買了十幾瓶;任大偉為了兒子“浪子回頭”,賣了車,到處求職,并在前岳母的墓前跪著懺悔;面對婚姻的代溝,顧曉珺表現出少有的忍耐和堅定,有時像哄小孩一樣哄著歐陽劍;而歐陽劍怕喪妻后的顧大海孤獨抑郁,主動去照顧他,使原本尖銳對立的翁婿逐漸成了好“哥們”。正是在這些人間至愛的包圍下,劇中人物最終都走出了矛盾的陰影,開始了幸福的生活。
最后,《大丈夫》的臺詞頗有特點,既有“文藝范兒”,又有“京腔京味”,既有喜劇化的調侃,又注意符合人物身份的個性語言。比如歐陽教授張口就是孟子、雨果、海明威等,淼淼滿是當下90后的語言。一部具有觀眾緣的好電視劇,不僅要有精彩的故事,真摯的情感,而且更需要以當下觀眾喜愛的時尚元素包裝,這是一種文化自覺的體現。從這一點上看,《大丈夫》可謂是一部藝術性和娛樂性兼備的精品。
(作者為中國作協全委、影視文學委員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