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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書是水族的獨特文字,是一種類似甲骨文和金文的古老文字符號,記載了水族的天文、地理、宗教、民俗、倫理、哲學等文化信息,被譽為象形文字的“活化石”。2006年,水書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水書并沒有統一的刻版印本,是靠民間的“水書先生”一代代口傳心授傳承下來的。“水書先生”,是那些能看懂水書、“與鬼神對話”的人,亦被稱為“鬼師”或“師人”。可以說,每位“水書先生”都是水族文化的一座“活寶庫”。
今年64歲的潘光雕,就是這樣一位“水書先生”。他已經在水書習俗傳承的道路上堅守了44年,2007年被貴州省文化廳命名為省級非遺項目水書習俗代表性傳承人。
少壯肯努力,勤奮得真傳
由于家庭困難,13歲時,潘光雕就被迫輟學回家務農。20歲那年,貴州省榕江縣三江鄉故衣村的“水書先生”潘家和、潘家喜看中潘光雕,認為他聰穎、有慧根,要將水書傳承重擔交給他。
“開始看水書,一個字都不認識,我一點兒興趣都沒有。”潘光雕說,“那時候,年輕人都走村串寨相姑娘,大伯(潘家和)和二伯(潘家喜)要我學水書,說真的,心里悶悶的,總想找機會跟大伙兒一起去找對象,跟姑娘唱歌。”
那個年代,學唱情歌、跟姑娘對歌甚是風行。年輕人要想被姑娘相中,首先一個標準就是看會不會唱情歌。而潘光雕學水書用了很多時間,一首情歌也不會唱,遇到姑娘時,誰都不看他一眼。這樣的事,對于一個年輕人來說很痛苦。
不過,有一股學習蠻勁的潘光雕為了追求水書,放棄了他那個年齡該有的快樂。“那時我就想,你們去唱情歌得了女孩子的心,但我學水書是得到了水書真傳。你們的開心是一時的,而我的水書一用就是一生一世。”潘光雕這樣形容自己當時的選擇。
后來,潘家和、潘家喜兩位老先生又招來寨上與潘光雕同齡的幾個年輕人一起學習。大伙兒互相鼓勁,都很努力。水書與漢字大不相同,很多文字書寫起來很復雜,也很難記。潘光雕和伙伴們就用炭灰當粉筆,在家中的樓板、牛圈的板壁上書寫。有空時,大家在一起就像小學生一樣,一個念,一個聽寫,慢慢記下來。
經過先生精心指導,在生活困窘的年代,潘光雕一邊勞動一邊認真鉆研水書。“成家后,和我一起學水書的伙伴都出去打工或做其他事了,只有我堅持下來。”潘光雕說,“水書成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申遺”終成功,水書美名揚
“水族最隆重的節日是瓜節。”潘光雕說,“過瓜節當天,水書就派上用場了。”
水族過瓜節要擺方桌,敬祖先。敬祖先時不吃別的葷菜,主要以魚肉為主,同時還要煮幾塊老南瓜,做魔芋豆腐、糯米粑,燒香紙,放鞭炮。敬祖先,需要“水書先生”念祝詞,而且這個祝詞要根據每家不同的情況來自編自念。因而,過瓜節時,給每家念祝詞讓“水書先生”頗費心思。
“我是在編瓜節活動祝詞中使用水書,積累經驗的。”潘光雕說,一次次的實踐,一次次的積累,使他在水書方面的積累頗為深厚。“現在,從婚嫁吉祥語到喪葬的超度,從吉日兇日的占卜到生辰八字的擇吉,我都有所研究。”
十幾年前,潘光雕收了大徒弟潘明煥跟隨自己學習水書。一次,潘明煥跟師父說,村里有很多人知曉水書,但縣里領導并不十分了解水族深厚的文化,應該找機會到文化部門,申請將水書習俗列為文化項目,以便更好地傳承。
“他的一番話,改變了我教水書的傳統方式。”潘光雕說。2004年,潘光雕找到榕江縣文化部門申報水書習俗項目,引起相關負責人重視。經過層層篩選推薦, 2007年10月,潘光雕被貴州省文化廳命名為省級非遺項目水書習俗代表性傳承人,這使他傳承水書有了更大的空間。于是,潘光雕開始利用農閑時間在家里辦學堂,讓原來神秘的水書走上了大眾化傳播之路。
水族文化進校園,傳承有希望
在故衣村,潘光雕已經是一名很有威望的“水書先生”。在村里,隨處可見寨子里的年輕人跟他學水書的身影。潘光雕說,他要帶出更多的“水書先生”來,通過一個先生帶動“一片”,輻射到更多水族村寨,讓水族傳統文化繼續傳揚。
“現在跟我學水書的有百余人,可認真鉆研的不過20人,學得精的就更少了。”潘光雕說,“年輕人學水書不鉆研,我認為有兩個原因:一是水書比較深奧,難學;二是他們對水書的重要性認識不夠,被眼前的利益所左右,認為掙錢才是最主要的。”
讓潘光雕欣慰的是,這些年來,一些水族文化學者和大學生相繼來到他家,了解水書的情況。在他看來,這是水書越來越受重視的表現。更讓他振奮的是,為了保護、搶救、傳承和發展水族優秀文化,今年9月12日,榕江縣水漢雙語教學試點班在塔石瑤族水族鄉同流小學掛牌,下一步水漢雙語教學將逐步推廣到其他水族村寨學校。
“我真的是看到希望了。希望下一個試點就是我們故衣小學。”潘光雕說,“傳授水書雖然很艱難,但我愿意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水書傳承的工作中去,這也是兩位伯父要我學習水書的初衷。”
[對話]
筆者:40多年來,是什么力量讓您一直執著于水書傳承?
潘光雕:從小我就受到傳統文化影響,只是自己讀書不多,知識淺薄,20歲才開始學習。當大伯潘家和、二伯潘家喜將祖傳水書交給我那刻起,我的心就和水書捆在一起了。我要把水書文化讓更多的水族人和外界人士知曉,這是我的使命。
筆者:水書在傳承中遇到哪些困難?
潘光雕:最主要的困難是,學習水書的年輕人一過完年就都出去打工了,等到再過年回來的時候,學過的大多忘記了。回來再教,又跟剛開始學的一樣。但我還是要堅持的,他們多少會記得一點兒。
筆者:您想怎么繼續傳承水書習俗?
潘光雕:我想找一塊地,讓上級幫忙建一個水書傳習所,農閑時間集中村民一起來學習。我還有一個設想,就是能在小學開設一門課講水書,讓孩子們從小學起,效果會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