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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性的重塑與大境的堅守

    ——朱全增及其花鳥畫的文化解讀

    http://www.tc13822.com 2013年09月17日16:42 來源:中國作家網
    大唐四季-春大唐四季-春
    秋
    壯氣高貫壯氣高貫
    地涌金蓮地涌金蓮
    偉哉壯哉偉哉壯哉

      幾年前,我意外得到一冊朱全增的花鳥畫集,朱全增花鳥畫所創造的宏大的氣象和深邃的意境,在當今畫壇實屬難見,令人感佩。中國畫的創新是一種艱苦卓絕的精神勞作,沒有創新就只有模仿和因襲,走不出前人的森林、同儕的自留地,走不出自家的柴門,繪畫必然進入“休眠”期。中國花鳥畫的創新,難度更大。朱全增常常浩嘆:“古人不見今時月,今月也曾照古人。幾千年來,一樣的姚黃魏紫、綠肥紅瘦,一樣的鷗鷺荷下、雁去衡陽,創新談何容易!”正是有了難易之分,才有了技術和藝術之別。作為思想者的朱全增,所以能夠創新,因了他準確地把握住了人文關懷興盛與消費理念雜亂的時代精神,因了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個性張揚、多元紛呈的時代審美信息。

      有了清晰的認識,就有了“突出重圍”的方向。于是,朱全增選擇了“詩性”與“大境”!霸娦浴迸c“大境”兩個詞,當然并不新鮮,甚至可以說于報刊書籍、于網絡之中,俯拾皆是了,也許所有的書畫家都享用過這道贊譽的美餐。但是,究竟有多少書畫家、多少文藝評論家摒除了模糊與支吾,能對之作出本源的理解和解析?

      幾年前和朱全增閑聊,我問他詩性是什么,他用毛筆寫了一個“象”字,此字一出,讓我心中一驚:我真真小覷了此君。我試探性地問過一些人,其回答多在皮毛。朱全增這一個字,就抓住了根本!跋蟆,是中國傳統文化與傳統哲學的核心,象文化以其特有的智慧及創造力在世界文化之林獨樹一幟,中國所有的文化產物無不是它的子孫,無不在其肌體骨骼與魂靈打下了深深的烙印。象文化的成熟和鼎盛時期是在唐代,誕生于江淮流域的“南中國精神”把道家的吞吐宇宙、天人合一推向了高峰,又融會了儒釋的精髓,鑄成了象文化的最高境界。從某種角度說,是象文化成就了盛唐。朱全增說:“沒有象就沒有詩,象就是詩。中國被稱為詩的國度是因為中國是象的國度,這里的詩不只是狹窄的文體的詩,而是廣義的,是流淌在萬事萬物萬念萬思中的氣場和神韻。對于書畫家、文學家而言,物——情——意——境,是一個詩化歷程,每進一層都滲透著象的功能,也展示著象自身的莊重升華。說詩性也好,說象性也好,就是要有杜鵑啼血的真情,有羿射九日的膽識,有女媧補天的壯麗,有打翻老君爐的智能,有重整山河的理想。”在談到大境時,朱全增這樣說:“大境是大思維、大格局、大關懷的結晶,以天地為父母,以山河為兄弟,以竹梅為姊妹,以花蟲魚鳥為子女,樂于對牛彈琴,能知木石心事!彼特別強調:“大境與尺幅無關,丈八大制,或許毫無生機;如掌片紙,或已承載萬千氣象。”

      朱全增能有這般的真知灼見,是我始料未及的。上世紀八十年代,我讀過意大利著名學者維柯的《新科學》一書,非常認同維柯對“詩性”的闡述,也就在那時起,對“詩性”一詞,不敢輕易言之。朱全增把“詩性”解釋為“象”,可謂切中肯綮。當我們了解了這樣一位文化修養厚實,思維蓬勃又嚴謹的畫家后,再去閱讀他的畫作,就不難發見他的獨具魅力的藝術表現手段了:

      一,  隱約的敘事與真切的擬人。敘事與擬人,本來是文學作品的表現手段,

      是文字語言的行為,朱全增大膽地把它們移植到自己的花鳥畫中,與繪畫語言水乳交融,使他的作品構成了一個有聲有色、有世事有動感的完整的人間生活鏡像。《大塘情思》,是朱全增的精心之作,偌大的荷塘,荷花盛開,如豆蔻年華的少女,或熱烈或羞澀,或嫻靜或拂搖;曾經田田如蓋的荷葉,失去了往日的豐韻,人老色衰,堅定地做少女的陪襯與守護。畫面的強烈的反差,已經讓人或為之悅朗、或為之唏噓了,可是,當人們再仔細閱讀后,意外發現在荷花深處隱藏著另一組生命:三只鷗鷺心事沉沉地俯視著,對面一只鷗鷺回首仰望,就像去意已決的游子,作最后的傾訴。這幅畫的右下,一片靜靜的空白,波浪不興,一條婉約水道。讀到這里,我們就可以演繹李清照筆下的情節了: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如果說《大塘情思》帶給人們生命纏綿及世態的甘苦,他的《不肯過江東》帶給人們的則是一段濃縮了的歷史,定格了一個英雄的傳奇。這幅畫的構圖簡潔潑辣,著色酣暢淋漓,畫面靠空白豎切為二,左小右大,右邊漆黑的猶如斧劈的絕壁上,幾株花色淡黃、花姿凌厲的霸王花,上演著最后的風采:它們綻放到了極致,努力把頭顱伸向對岸,天長地久會有時,此情綿綿無絕期。先前的金戈鐵馬、鼓角爭鳴,戛然而止,但見劍光一閃,鮮血貫日,烏江為項羽嗚咽,山巒為項羽默哀。在我讀到的朱全增的作品中,《不肯過江東》畫得霸氣十足,在當代中國畫中,是表現英雄肝膽亦柔腸的上上之作。還有,他的《鉛華洗盡著春風》,六朵牡丹花,錯落有序,帶給人們三世同堂的天倫之樂。讀他的《滴水觀音》,儼然那位端莊慈善的觀世音手持玉凈瓶就在我們面前,楊柳枝輕輕一揮,我們躁動的心即刻如明月清泉。

      朱全增這樣的創作,在泱泱花鳥畫的家族中,是一個別具風采的“異類”,是對人物畫傳神本性的巧妙借鑒,我們可以說他的畫是花鳥的,分明也是人性的,也可以說成一篇文學作品的“圖說”。敘事與擬人,是詩性中的原動力,是本能的釋放。好的藝術品都具有誘惑性。相反,如風過耳,如霾障目,如蠟入口,都是沒有營養的偽藝術。朱全增的這類作品,使稍有文學閱讀經驗的人迅速獲得似曾相識的朦朧美,從而拓展了花鳥畫的受眾群體,也拓展了社會的審美視野。

      二,奇特的想像與“悖!钡恼軐W。當下的藝術,偽劣之作泛濫,精品神品難求,已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市場經濟下,藝術家很難掙脫名韁利索,這固然是原因之一,其實,更主要的原因是詩性意識的缺失。想像是詩性的重要特征,詩性的想像是天馬行空、大鵬展翅,無名利累,無定勢累,無戒律累;所到之處,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移山填海,棄杖為林,吞吐星月,剪裁四季……沒有想像便沒有詩性,奇特的想像造就嶄新的意象,構筑嶄新的境界。想像,說來容易,怎樣落實到中國畫,尤其是花鳥畫上呢?朱全增的手段是“悖!薄

      “悖!,就是變形與夸張,表面看有悖于常態常理,實質上卻是常態常理的高級形式,有了悖常,形而下的物體才會具有形而上的精氣神。

      朱全增畫枝干的造詣可以說爐火純青了,枝干承擔著一幅畫的氣勢、寓意,他的悖常就突出地體現在枝干的處理上。他的紫藤、葡萄、石榴等,其枝體主干下部,大多左盤右旋,虬勁扭曲,層層呼應,狀若蟠龍,極盡堅忍不拔、百折不撓的意志,極盡恢宏壯烈、長虹貫日的氣勢,也極盡挾古攬今、一匡天下的理想。我曾經向他求教一幅主干結滿疙瘩的石榴,問他這樣的變形與夸張是否合適,他說:“取其意取其勢,并沒夸張。之所以把疙瘩畫這么大,是因為每一個疙瘩代表一個朝代,這是棵一千多年的石榴,它身上系結了唐宋元明清!”朱全增的話猶如醍醐灌頂,再讀這幅石榴,就有了挑燈讀史的滄桑感。朱全增畫葉和花,同樣注重夸張,長者漆黑,只幾片就鎖定了時空;嫩者似在有無之間,情意綿綿喃喃自語。朱全增的花和葉,總能叫人領悟到其中的血緣關系與倫理秩序。說到悖常,不得不說他的木棉樹。木棉是南國的樹木,當地人尊稱英雄樹,樹姿挺拔,高貫入云,花紅如火,傲骨錚錚。在海南,往往是一棵木棉獨自守護著一座山頭、一方原野,是山和原野的靈魂與旗幟。朱全增畫木棉,截取一段主干,把重點放在木棉樹冠的枝條上。他畫過多年的油畫,借助西畫中的一些繪畫手段,對樹冠支干、次支干、小枝椏斜向上45度的原貌,大膽地作了形體處理:局部的支干枝椏橫向伸展,它們穿插聚別,跌宕起伏,交織纏綿,牽挽隨緣,猶如千百人的手臂,巧奪天工地組合在了一起,鑄成一個充盈著力量、意志、豪情的生動壯麗的三維圖像。讀畫知人,這是朱全增隆重推出的道德理想與生命信仰。

      我們不得不指出,花鳥畫的“悖!笔侄问且粋“險招”,以我有限的識見,這似乎是朱氏的“獨家絕活”。朱全增正是憑著他的工筆基礎,憑著他獨到的藝術視覺以及對生命的深刻認識,才能做到險中取勝的。

      三,主客的交融與天人的一體。詩性思維區別其它思維的一個最重要的特征,就是主客不分!坝^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情溢于海”,“山”與“!钡鹊瓤陀^物體,成了主觀情感的載體,王國維在《人間詞話》說:“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朱全增古文功底深厚,他最喜愛的正是那些想像獨特、情感豐沛的主客交融而臻天人合一大境的詩句。讀朱全增的《大塘放歌》,興許你會想到王勃的“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讀他的《香染九垓》,興許你會想到王維的“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讀他的《一株獨放天地魂》,興許你會想到吳昌碩的“十年不到香雪海,梅花憶我我憶梅”;讀他的《東籬把酒黃昏后》,興許你會想到當代詩人馮樹良的“橫笛吹鳥落,牛角掛夕陽”……朱全增的筆下,萬物交融,有心有聲,有情有義,共生同存,不分尊卑,血脈相通,——這便是天人合一的大境了!

      關于主客關系,除了追求鑄融大境外,朱全增更是匠心獨運,在每一幅畫作的景物布局上,尤其重視主客(主賓)的和諧。他認為,傳統的花鳥畫過份強調主賓關系,事實上往往貴“主”而賤“賓”,賓主相隔,“賓”僅僅是“主”生存與活動的一個背景,甚至“賓”成了可有可無的奴仆,抑或成了一幅畫的贅瘤,癥結在于畫家心不“公”,畫家要做到“物有主賓,心無尊卑”才行。朱全增的《國色和春啟東風》,牡丹和石頭的關系相生相諧,牡丹為主,石頭為賓,但是石頭是不可或缺的。牡丹嬌艷富貴,卻是難抵風雨,石頭給了它力量與信心;牡丹色彩絢爛,幾塊石頭便驅褪了俗浮氣;花開花落,年復一年,孰道滄桑?石頭就是忠誠的見證人。反過來,石頭拙樸凝重,牡丹卻又給了它幾分靈氣,也映襯出石頭的剛毅。畫花即畫石,畫石即畫花,所謂木石一脈,天地一體。即便是純粹的畫竹畫梅畫葡萄畫水仙畫曼陀蘿……其枝葉花果皆有主賓之分,畫中可見顧盼提攜,可見疏密掩映,可聞呼應起伏之聲,可聞氣血流暢之韻。朱全增說:“墨分五色肉眼可看,而筆筆含血是要用心才能感知到的!”

      蘇東坡說過,“凡學術之邪正,視其為人”,同樣,凡境界之高下,視其胸襟。了解朱全增的人,無不欽佩他的人品:心地干凈,風貌清朗,與人為善,憂患民生。有朋友說朱全增有“林下之風”,光明磊落,知行合一。在我眼中,朱全增除了是一個著名的畫家,更是一位“詩人”,這不僅因為他寫了許多不錯的古體詩。在希臘文里,詩人就是創造者;袁枚對詩人的定義更為精辟:“所謂詩人者,非必能吟詩也。果能胸境超脫,相對溫雅,雖不識一字,真詩人矣。如其胸境齷齪,相對塵俗,雖終日咬文嚼字,乃非詩人矣!痹娙酥烊鍪莻孜孜求進的人,他酷愛藝術,他為心靈而畫,為這個時代而畫,為自己的民族而畫,他的高歌或吟哦,將會帶給我們更多的驚喜與感動。(李貫通)

     

      作者簡介

      朱全增,山東莒縣人,1956年生。畢業于山東師范大學美術系,F為山東省美術家協會常務副主席;大明畫院院長;國家一級美術師;中國美協會員。擅長山水、花鳥畫。作品在國內、國際舉辦的大型美展中有十幾次獲得大獎、金獎、銀獎、銅獎等,有十幾件作品被中南海、  天安門城樓管理局、人民大會堂、毛主席紀念堂、中國婦女活動中心等國家一級收藏單位和地方省、市的博物館、紀念館收藏。1990年到2006年分別在中國美術館、山東美術館、廣東美術館、浙江博物館以及深圳、珠海、東莞、香港、日本、韓國、法國等地成功地舉辦了個人美術作品展覽和聯展。傳略被幾十種專業大辭典收錄,其作品和專題性介紹被幾十家媒體多次報道。由山東美術出版社出版的《中國畫集》、《朱全增畫集》,遼寧美術出版社出版的《朱全增畫集》,西苑出版社出版的《朱全增國畫新作集》,人民美術出版社的《朱全增花鳥畫集》引起社會各界人士的高度關注和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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