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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族詩人夢蝶經常在網絡上發詩,因此就被歸入“先鋒作家”的行列,中國文聯出版社在出版“先鋒作家文叢第五輯”時收入了其網絡詩選《夢里天方》。讀這個集子,我有了兩個認識:第一、在網絡上發表的文學首先得是文學,必須具備文學的基本要素,和傳統的文學應該沒有質的區別;第二、網絡文學應該更加百花齊放、異彩卓姿,因為“發表權”基本掌握在作家、詩人自己的手里,所以風格就可能更多樣化,更便于文學形式和表現手段的創新。
我讀了《夢里天方》,覺得夢蝶善于在自己的作品中汲取中國傳統詩歌的優秀因子,使其作品具有濃郁的詩意。如《阿福!讓我再讀你!》。阿福的名字叫黃福榮,是一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香港居民,他不顧身患重病,趕到玉樹震區救災,不幸在救人過程中犧牲。詩寫得極其樸實,幾乎沒有任何華麗辭藻和狂想式的抒情,卻感人落淚。
“阿福!認識你,已經永遠錯過了你的眼睛/阿福!認識你,讓我看到的卻是你永訣的遺體/當我想把所有美好稱謂給你的時候/世界在為你舉行著一場葬禮……”詩就這么深情而又沉重地開篇了。全詩有敘事有抒情,不論敘事或抒情,都以發自內心的愛呼嘯天地,感染讀者。詩人對阿福不僅是禮贊式的愛和對一種英雄行為的歌頌,也是一種呼喚、一種寄托、一種懷念,更隱匿著一種遺憾。詩人說:“我好想有人畫你,畫出你的面容,畫出/你靈魂的光輝/可是達·芬奇永遠走了/你也永遠走了/好想捧一束鮮花給你/可花市里的鮮花太容易枯萎……”這些文字不論發在網絡上,還是發在傳統媒體上,都會讓人反思許多東西,懷念許多東西,并感到一種深深的惋惜。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新詩在汲取傳統和外來詩歌的營養下不斷發展,取得了卓越的成就。最突出的表現就是,基本結束了以前文學中只倡導一種“頌歌”題材、“豪放”風格和較為“直白”的表現手段等單一的局面,逐步開始與世界詩壇接軌。可以說,改革開放是中國經濟發展的大轉折,也是中國詩歌創作的大轉折,后來的網絡文學還成為這種轉折的有力推手。這種轉折在夢蝶的《夢里天方》中有較為鮮明的體現。《夢里天方》中的一些詩,體現了作者對人的命運的深刻思考,唱出了詩人關于人的覺醒、尊嚴、價值和信仰等的呼喚。夢蝶的一些詩不是以探求遠離社會生活的“永恒主題”為主旨,而是開門見山地回答時代向詩人提出的緊迫課題,貼近時代、貼近生活、貼近人心。
《從大洋彼岸走來的中國男人》是一首很值得贊許的詩作。就是在某些高官、富豪、藝人匆匆辦理移民手續或懷揣移民意愿的浪潮中,這首詩在網上流傳開來:
“我不知道/你帶著怎樣的新奇/走向遙遠而華美的國度/……許多灰色的日子,你總是/深深藏起無處訴說的孤獨,面對困境/你總是掩飾著憂郁,竭力用陽光的眸子/走進人流,多少酸甜苦辣,甚至無奈和憤怒/而你把這一切都冶煉成一個中國男人/不卑不亢的深度”。
夢蝶也寫了中國男人在域外的得意與成功,但他們還是“撲倒在草原深處”,“像一只溫柔的羊羔”,“故鄉的原野/已經為你展開生命又一次縱橫的天空”。這位生活在內蒙古巴彥淖爾的詩人,總是寫自己所熟悉的草原和羔羊,但這并沒有影響到詩人的視野,詩人在詩的結尾寫道:“從大洋彼岸走來的人兒/好像在月光明媚的午夜/讓我為你斟上佳釀,和你對飲/對飲你在滔滔江水中的浪奔浪涌/對飲那些漂泊中的激越與沉重/和那些/悠悠的愁思與溫情”。
夢蝶的詩歌題材豐富,涉及的生活面廣闊,除了寫有大量并不另類的愛情詩外,還涉獵了人生、理想、信念、人性、民族、宗教、哲學等方方面面,詩人的思想狀況與其閱讀范圍是一致的,這在《生命之書又一次打開,誰在發光》一詩中可見一斑。
我們這個時代有一個顯著的特點,就是人們對物質文明的發展較為滿足,但卻覺得精神文明的發展不甚令人滿意。經濟大發展帶給人們五彩繽紛的生活,但隨之而來的是日趨嚴重的污染,以及日益逼仄的都市生存空間……對于這些現象,詩人并沒有掉以輕心,在《西部牛仔、馬車和水晶鞋》《不知道那場風沙又去找了你》《你要到茫茫的青藏高原去》《今夜我好想為你療傷》等詩作中都給予了詩性的關照。我不想更多地引用夢蝶的詩篇,因為從這些作品中我早就看到了詩人的清醒。夢蝶坦誠地告訴讀者:“對文學這座巨峰,我才剛剛走到山腳。”